周志高的“激进空间”
提起海上书法家周志高,人们的脑海里可能就会联想起《书法》杂志,连启功也曾称“其所编刊物,创始于书艺重兴之初,有筚路蓝缕之功,历十余年而其绩弥盛”。周志高1945年出生,江苏兴化市人,历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一、二届常务理事,第三届理事兼创作评审委员以及《书法》杂志执行主编等,出版有《周志高书法》等专集及合著多部。
鲁迅先生对区域文化曾作过有趣的阐述,他说:“相书上说,北人南相、南人北相者贵。我看这并非是妄言。北人南相者,是厚重而机灵;南人北相者,不消说是机灵而又厚实。昔人之所谓‘贵’,不过是当时的成功,在现在,那就是做成有益的事业了。”也有文化学家把中国文化分为三大板块,其中黄河文化板块以厚重为胜,珠江文化板块以生猛见长,长江文化板块则出之以机巧。身居长江之尾的周志高,作为《书法》杂志的主编,不仅做成了大大有益于书坛的事业,而且成就了自家书法的一番风骨。其书法之“贵”亦在“南人北相”——宏观上笔墨图式疏狂、厚重,微观上笔致灵动、生猛,且形见神出,显示出他对南北书派均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。也许是出于职业眼光,他对于南与北、古与今的持见多客观公正而少此薄彼爱。在他看来,南韵北骨,皆可挟取笔端;喜情愁绪,概能一逞于书。孙过庭说书法“情动形言,取会风骚之意”。书法一旦打开诗意的通道,其抒情必至真至性而能感染读者,其形式必能悦目赏心,其走墨行笔必脱手而出,无矫揉之态。从周志高的书法中,我们明显感觉到一种真我罄露的率意,一种因寄所托的疏狂。
多年来,笔者对周志高的书法时有观想。不论应邀题字或者参展发表之作,我感到他的书法风格没有那种飘忽的变化,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,其个性反而越来越强化。作为书法刊物主编的他,平时自然少不了扫描书坛各种现状,案牍劳心亦在所难免;作为书法家的他,却又可以回归到创作的个体上来,回到“筑室松下,脱帽看诗。但知旦暮,不辨何时”这种悠游自在的精神空间。当今书坛,时风忽东忽西,其中也不光是一帮“小年轻的”在闹腾,也有不少中老年名家跻身其间,喧嚣不停。这些却都与周志高无缘,他只是在不断地提炼、升华自己的风格。他书法的疏狂风格并不完全是创作观念的产物,更多是一种自我情性的调适,因而也是放纵的、随意的。故他的疏狂既不是苏轼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的狂,也不是欧阳修“也拟疏狂图一醉”的狂,而是性由己出,完全是我手写我情的必然结果。强烈的自我意识,使得他更加坚执——“纵旁观者拍手赞我疏狂、笑我疏狂,疏又何妨,狂又何妨”,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气概!
周志高的书法,总让人感受到一种搏击之美。他往往在笔画最直时捕捉最曲,笔墨一往流利时猛地逆行横施,婉转中又陡施迅疾的直笔。在周志高的书法中,运笔上的激进使曲直、方圆等矛盾着的两个方面转换起来多显得突兀,这样的瞬间转换减少了过渡的时间,却也赢得了绝大的赏读空间,强化了笔墨图式的视觉效果。毛笔一旦握在他的手中,临纸挥毫就似鹰击长空、鱼翔浅底,竞取着无限的自由。其书法笔调上弥漫的疏狂又创造出一种惨淡的意境,使人联想到北风卷地、沙雪漫天、树断阴山、雾失楼台的荒寒。
深味周志高的书法,感觉到他似乎在写形与写意之间、在书法的秩序化与抒情的自由化之间、在北骨与南韵之间神追微妙的平衡。与一种秀雅的书风相比,周志高对疏狂的追求与放任使得他的书法在写情上能够荡人心魄,写形上足可豁人耳目。也许是由于过分以疏狂展现自我,注重情性的抒发、风格的提炼,却忽视了对于法度本身精纯的提升,其书法同时也表现为肆有余而醇不足,时有粗野、荒率之笔,缺乏那种极随意处极着力、极放纵处极经营、见我又见道的大美,在境界上缺少了一些“逸”的品格。(图为周志高书法作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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